中国农村那种社会,完全是个集体主义为主导的,几千年来,人的所有行为都遵循死板的教条。旧风陋俗,层出不穷。在农村,男人到了二十岁还没有佛媳妇,就被视为不正常了。他要是有文化,有别的兴趣爱好,或许还能抵挡俗人的诽谤,但是他没有什么文化,除了媳妇,别的什么兴趣也没有,这个悲惨命运的怪圈,就一下把他套住了。最初呢,就是一下沉默不语起来。

父母自然是感到了异样,但也没有办法。或者设法为他找一个媳妇,但终于没有成功。中国农村的婚姻向来是最现实,最肤浅的。男女见面的时候,倘若男子举手投足之间有什么差错或者出格的,女方就以为男的有毛病,就不愿意。有时候,条件不好的男子,也可能找到傻子或者残废的女子为妻,不知怎的,他也没能走运,寻到这样的伴侣。

大约过了两年吧,他大约受到了性欲的压迫,终于变态起来。自从奥地利大学者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说问世,这等精神的变异就有了科学的依据。一个年轻的男子,正逢性欲勃发的时节,倘不能发泄出来,就要心灵扭曲。这也是历史上的太监,大抵是心狠手辣的原因所在。他本是个壮男,又不会诸多风流勾当,总一味压迫在那里,也难怪,很快成了一个狂人。

当然,自家性欲压迫是一个原因,更重要者乃是那些愚昧无知的农民,这时候见他佛不着媳妇,居然没有同情起来,就都嘲笑起来了,把他当做饭后的谈资,一见到他,原本说说笑笑的,忽然都凝固起来,愣愣地呆看。岂不闻众口铄金乎?流言蜚语的力量其实是最大的。而乡下人那种平庸的恶,看起来微不足道,但一合力就能治死一个正常人。

他当然不是这等风气的对手,很快败阵下来,渐渐地脾气暴躁,和爹娘顶嘴。发展到后来,和爹娘对骂,再后来,一言不合,便要打爹骂娘。最令人不齿的,是他对待他娘的态度,甚为恶劣。直如大恶霸欺凌小民,用污言秽语来辱骂,没有了一点人伦亲情。我们农村流传一个故事,一个罪犯要枪毙的时候,忽然想要吃奶,他母亲不忍拂他的意思,就让他吃。

谁想,他一恼之下,就讲母亲的奶头咬了下来。人问他为何?则云痛恨父母不好好管他,令其走上犯罪道路。这个故事,农村父母常用来警戒孩子,将来莫要恨他们。由此可见,农村那些落魄的男女,常常痛恨父母的。尤其没有佛到媳妇的男子,最是恨意深深。这是包办婚姻产生的恶果,既然婚姻全然包办,则孩子的婚姻不成,错就在父母。

这也是许多农村父母为孩子婚姻发愁的原因所在。他们自动背了沉重的枷锁,以为给孩子娶媳妇乃天经地义之事,是一个任务,倘若完不成任务,则是失败的。农家的孩子也从不想到自己去找媳妇,就算自己找媳妇,也从没想过自己婚姻自主。现在许多农村男女都在外面谈了对象,但是一论到结婚,都是双方父母之事,怎样摆酒席,怎样接亲,全是是父母在商量,当事的男女一点也不能做主,许多人大言不惭的说他们婚姻自由,这个自由,焉有如此简单耶!到现在为止,农村之婚姻,还是包办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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